【展览解读】三封家书,重温信仰的力量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战争岁月里,一封家书寄托着千种思念,万种乡愁;同时,一封家书也是“家”的希望,“国”的明灯。2021年,恰逢中国共产党建党一百周年,正在中华世纪坛展出的“信仰·薪传——红色家书专题展”以“重温红色家书,赓续红色血脉”为主题选取了40组不同时期的红色家书,从信仰源泉、实践历程、精神传承、当代回响等不同角度,重现百年奋斗过程中的梦想和追求、情怀和担当、牺牲和奉献。
本篇内容谨选取展览第一单元“信仰之光”的三封家书,希望可以带大家重温百年来中国共产党革命先辈们舍小家为大家的无私奉献和“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历史担当。
非效法俄式之革命不易收改革之效
——周恩来致表兄陈式周(1921年1月30日)
中学时期的周恩来
周恩来(1898—1976),江苏淮安人。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政治家、军事家和外交家,中国共产党和中华人民共和国主要领导人之一,中国人民解放军创建人之一。
在周恩来的亲属中,对他早年思想影响较深并与之交往密切的,当数他的表兄陈式周。下面这封家书是二十三岁的周恩来赴欧洲求学三个月后写给表兄陈式周的一封信,谈了在欧洲求学的体会,反映了中国只有“效法俄式之革命”才能走向胜利的思想认识,更体现出他“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少年誓言不是一句空话,而是脚踏实地、实际践行的人生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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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周表哥:
别仅三月,而东西相隔竞迢迢在三万里外,想念何如!出国后,途中曾数寄片,想均入览。抵欧后,以忙于观览、寄稿及交涉入学事,竟未得暇一报近状,仅于在巴黎时一寄贺年画片,歉殊甚也!
......
弟之思想,在今日本未大定,且既来欧洲猎取学术,初入异邦,更不敢有所自恃,有所论列。主要意旨,唯在求实学以谋自立,虔心考查以求了解彼邦社会真相暨解决诸道,而思所以应用之于吾民族间者;至若一定主义,固非今日以弟之浅学所敢认定者也。来书示我意志,固弟之夙愿也,但躁进与稳健之说,亦自难定。稳之极,为保守;躁之极,为暴动。然此亦有以保守成功者,如今日之英也;亦有以暴动成功者,如今日之苏维埃俄罗斯也。英之成功,在能以保守而整其步法,不改常态,而求渐进的改革;俄之成功,在能以暴动施其“迅雷不及掩耳”之手段,而收一洗旧弊之效。若在吾国,则积弊既深,似非效法俄式之革命,不易收改革之效;然强邻环处,动辄受制,暴动尤贻其口实,则又以稳进之说为有力矣。执此二者,取俄取英,弟原无成见,但以为与其各走极端,莫若得其中和以导国人。至实行之时,奋进之力,则弟终以为勇宜先也。以今日社会之麻木不仁,“惊骇物议”,虽易失败,然必于此中乃能求振发,是又弟所深信者也,还以质之吾兄,以为如何?
......
来书所论“衣食不敷,日求一饱且甚难,即朝朝叫嚣,何裨实际?”兄意以为衣食足后乃得言社会之改革,是诚然矣。然亦唯其“衣食不敷”,方必须“朝朝叫嚣”;衣食足者,恐未必理会“衣食不敷”者之所苦耳。且“衣食不敷”之人何罪,社会乃必使之至于冻饿至死而后已?彼不起而叫嚣,亦终其身为饿殍耳,是社会组织之不平,无法以易其叫嚣也。方今欧美日日喧腾社会之问题,即面包问题耳,阶级间题耳,俄以是革命矣,德且以是革命矣,英、法、意、美亦以是而政治上呈不安宁之现象矣。是固兄之所谓叫嚣,而终不免于叫嚣也。愿兄有以深思之,当知不平现象中当然之结果,便如是而已。
自治之说渐亦邀有识之士所宣传,殆为九年来统一徒成“画饼”之反动。中央集权,本非大国所宜有,而中国民族性之庞杂,尤难期实现,故地方自治时也,亦势也。兄之宏愿在此,弟之愿固亦尝以此为嚆矢,相得益彰,弟之幸也,何言河海行潦?国内有何好消息关于此类事者,甚望时有以语我!
......
匆匆报此,并颂俪安!
弟 恩来
一九二一·一·三〇
在这封信里周恩来坦承自身的所思所想,尤其对英国保守改良道路与俄国激进革命道路的比较,辅之以中国国情的分析,表现出卓越的政治眼光。他还认真讨论了家庭与爱情、个人生存状况与社会公平等问题,体现出一个具有远大志向的青年对未来社会的思考以及个人的抱负。这些不仅体现了周恩来对陈式周的深厚感情和信任,也表明两人心灵相通,都在孜孜思索和探求国家、民族的前途命运,这也正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有力体现。
救人民于涂炭,拼死力
与国际帝国主义者相反抗
——关向应致叔父关成顺的信(1924年底)
关向应
关向应(1902—1946),辽宁大连人。早年赴苏联莫斯科东方劳动者共产主义大学学习,后于192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回国后先后在中共河南省委和共青团中央组织部工作。在中国共产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上被选为中央委员,会后任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中央书记。
这封家书写于其二十二岁时去苏联学习之前,写给大连老家的亲人,“以释家中之念”。信中解释了自己在上海“住址未定”的原因,告知了去俄国之后的安排,也表达了救亡图存背景下个人献身国家的志向和因此而来的对家庭的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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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尊前:
谕书敬读矣。寄家中的信之可疑耶?固不待言,在侄写信时已料及,家中必为之疑异,怎奈以事所迫,不得不然啊!侄之入上海大学之事,乃系确实,至于经济问题,在未离连以前,已归定矣,焉能一再冒昧?当侄之抵沪,为五月中旬,六月一日校中即放假,况且侄之至沪,虽系读书,还有一半的工作,暑假之不能住宿舍耶,可明了矣。至于暑假所住之处,乃系一机关,尤其是秘密机关,故不姿意往还信件,所谓住址未定,乃不得已耳。
至侄之一切行迹,叔父可知一二,故不赘述。在此暑假中,除工作外,百方谋划,始得官费赴俄留学,此亦幸事耶。侄此次之去俄,意定六年返国,在俄纯读书四年,以涵养学识之不足,余二年,则作实际练习,入赤俄军队中,实际练习军事学识。至不能绕道归家一事,此亦憾事。奈事系团体,同行者四五人,故不能如一人之自由也,遂同乘船车北上,及至奉天、哈尔滨……等处,必继续与家中去信,抵俄后若通信便利,必时时报告状况,以释家中之念。
侄此次之出也,族中邻里之冷言嘲词,十六世纪以前的人,所不能免的。家中之忧愤,亦意中事。“儿行千里母担忧”之措词,形容父母之念儿女之情至矣尽矣,非侄之不能领悟斯意,以慰父母之暮年,而享天伦之乐,奈国将不国,民将不民何?“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爰本斯义,愿终身奔波,竭能力于万一,救人民于涂炭,牺牲家庭,拼死力与国际帝国主义者相反抗。此侄素日所抱负,亦侄唯一之人生观也。
以上的话并非精神病者之言,久处于(……)[注]出外后之回想,真不堪言矣,周围的空气,俱是侵略色彩,黯淡而无光的,所见之一切事情,无异如坐井观天,最不堪言的事,叔父是知道的,就是教育界的黑暗,竟将我堂堂中华大好子弟,牺牲于无辜之下,言之痛心疾首!以上是根据侄所受之教育,来与内地人比较的观察,所发的慨语!叔父是久历教育界的,并深痛我乡教育之失败,也曾来内地视察过,当不至以侄言为过吧。
临了,还要敬告于叔父之前者,即是:侄现在已彻底的觉悟了,然侄之所谓之觉悟,并不是消极的,是积极的;不是谈恋爱,讲浪漫主义的……是有主义的,有革命精神的。
肃此,并叩金安。
侄向应 禀
正如关向应信中所写:“愿终身奔波,竭能力于万一,救人民于涂炭,牺牲家庭,拼死力与国际帝国主义者相反抗。”他用一生的时间践行了这句话,他把一生都投入到了革命洪流之中。关向应与贺龙并肩作战15年,壮大了红军队伍,走过了长征路,在抗日战争时期的晋中平原战场,立下赫赫战功。然而,高强度的工作和艰苦的战争生活,让他不到40岁就身患重病。1943年重病之时,关向应再次写下一封告别信,写给毛主席和党中央,这一次他真的把自己全部的身心交给了党、国家和人民,彻底告别了奋斗一生的革命事业。
一息尚存、终当努力奋斗
——王若飞致表姐夫熊铭青(1933年1月)
王若飞
王若飞(1896—1946),贵州安顺人。杰出的共产主义先驱、中共领导人,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著名的“四八”烈士。
1919年,王若飞赴法勤工俭学,结识了蔡和森、邓小平等志同道合的革命者。1931年,王若飞回国,领导开辟陕甘宁绥一带农村革命根据地的工作。由于叛徒出卖,王若飞不幸在包头被国民党当局逮捕。这封家书是王若飞1933年在狱中写给表姐夫熊铭青的。信中,他坚定表明“一息尚存,终当努力奋斗”的信念,体现了他不畏艰险、百折不挠的革命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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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兄:
岁尾年头,最易动人怀抱。况我今日处境更觉百感烦心,念国难之日急,恨身之蹉跎,冲天有志,奋飞无术。五更转侧,徒唤奈何!虽然楚囚对泣,惟弱者而后如此。至于我辈,只有隐忍以候。个人生命,早置度外。居狱中久,气血渐衰,皮肉虚浮,偶尔擦破,常致溃烂。盖缘长年不见日光,又日为阴湿秽浊所熏染。譬之楠梓豫章之木,置之厕所卑湿之地,亦将腐朽剥蚀也。又冬令天短,云常不开;又兼房为高墙所障,愈显阴黑,终日如在昏暮中,莫能细辨同号者面貌。人间地狱,信非虚语。有人谓矿工生活,是埋了没有死,大狱生活,是死了没有埋。交冬以来,吾日睡十四小时(狱规:晚六时即须就寝,直至翌晨八时天已大明方许坐起),真无殊长眠。当吾初入狱时,见一般老号友对于囚之死者,毫无戚容,反谓“官司打好了”,深诧其无情。后乃知彼等心理皆以为与其活着慢慢受罪,反不如死爽快也。
以上琐琐叙述大狱生活,吾兄阅后,或将以为弟居此环境中,将如何哀伤痛苦,其实不然,弟只有忧时之心。一息尚存,终当努力奋斗。现时所受之苦难,早在预计之中,为工作过程所难免,绝不值什么伤痛也。因此弟之精神甚为健康,绝不效贾长沙之痛哭流涕长叹息;惟坚忍保持此健康之精神。如将来犹有容我为社会工作之机会,固属万幸。否则亦当求在狱能比较健康而死。弟并无丝毫悲观颓丧之念也。与吾同号者,尚有五人,彼等官司皆在十年以上,时常咨嗟太息,以为难望生出狱门,我尽力慰解彼等,导之有希望,导之识字读书,导之行乐开心(下棋唱歌),一面使彼等有生趣,一面使我每日的生活亦不空虚。当彼等诅咒此大狱生活时,我尝滑稽地取笑说:“我们是世间上最幸福的人。每天一点事不做,一点心不操,到时候有人来请睡,一睡就是十四点钟;早上有人来请起,饭做好了就请我们吃;难道还不够舒服么?”同时又叙述遭受天灾或兵灾区域难民的痛苦,冰天雪地中沙场战士的生活,我们较之,实已很舒服。自然任何人都愿在沙场征战而死,不愿享受大狱的舒服。吾之为此言,一面取笑,一面亦示人世间尚有其他痛苦存在,不可只看到自己也。即如吾兄现时之生活,想来亦必有许多难处,不过困难内容性质与弟完全不同耳。弟处逆境,与普通人不同处,即对于将来前途,非常乐观。这种乐观,并不因个人的生死或部分的失败、一时的顿挫,而有所动摇。弟现时所最难堪者,为闲与体之日现衰弱,恨不能死于战场耳!每日天将明时,枕上闻军营号声,不禁神魂飞越!嗟乎!吾岂尚有重跃马于疆场之日乎?
一九三三年一月
这是一封令人动容的家书,前半部分“琐琐叙述大狱生活”,本以为是大倒苦水,谁知却笔锋一转:“其实不然,弟只有忧时之心。一息尚存,终当努力奋斗。现时所受之苦难,早在预计之中,为工作过程所难免,绝不值什么伤痛也。”笔墨之间流淌出凛然之气。作者又详细展开其在狱中如何开导同号者以致生趣,无畏的乐观跃然纸上。直到信尾末句,压抑的情感才按捺不住:“嗟乎!吾岂尚有重跃马于疆场之日乎?”大狱生活再不堪,也浇不灭革命的热情,因为他知道即使个人湮灭,革命也终将成功。只是,只是这躯体“日现衰弱,恨不能死于战场”,不能看到天下大同的那一天,这令作者感到深深的无奈和惋惜。
1945年,王若飞和夫人李培之、儿子毛毛在一起
令人欣慰的是,1937年5月,经过党组织的努力,王若飞跨出了监狱大门。在长达5年7个月的牢狱生活中,他始终坚贞不屈,严守党的机密,用实际行动践行了入党誓词中的庄严承诺,真正做到“对党忠诚”,诠释了共产党员的忠贞与坚定。
三封家书,句句慷慨、字字深情,其背后蕴藏着我们党“从哪里来”的精神密码,更标定着“往哪里走”的精神航标。信仰的力量,历久弥坚。
大坛展讯
中华家风文化主题展系列:
“信仰·薪传——红色家书专题展”
展览时间
2021.12.22-2022.2.28
(观展时间9:00-17:00,16:10停止检票。每周一闭馆,节假日除外)
展览地点
中华世纪坛 二层世纪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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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制:昭一
责编:桃盏
资料整理:锁
校对:阿清